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郑玮 常乐昕 东莞报道“纺织行业不仅正面临新一轮科技革命带来的新发展机遇，也在努力挖掘数字经济创造的新增长点。”9月26日，在2021东莞纺织服帽产业高质量发展论坛——虎门分论坛上，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会长、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纺织行业分会会长、中国纺织国际产能合作企业联盟执行理事长徐迎新表示。

数字经济是当前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动能，也正成为我国经济提质增效、转型升级的重要驱动力。作为传统支柱产业，纺织服装也在全方位融入这场数字变革之中。

1978年，全国首家“三来一补”企业太平手袋厂��生于虎门，虎门也成为中国纺织服装产业发展的缩影。强大的制造业基础一直是东莞也是虎门的优势，但值得注意的是，数字化变革除赋能制造环节升级外，也进一步推动虎门服装产业往“微笑曲线”两端延伸，推动研发设计、品牌营销打开新局面，实现产业全链路升级。

作为产业先行者，2003年虎门企业即开始试水电子商务，将批发贸易“搬”上互联网。依托于早年发展积累的强大物流基础，2020年虎门全镇从事电子商务的企业及个体户超过10000家，其中经营服装服饰的达90%；通过第三方平台实现网上销售额518亿元，快递业务量达到4.1亿票。

“在推动数字经济与传统产业融合创新、有形市场与无形市场同步发展、线上与线下良性互动方面，虎门交出了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徐迎新说。

赢取“创造力”竞争

“目前纺织服装行业的转型，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目的，让自己的企业能够做出好的产品，然后顺利卖出去。”东莞市以纯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蓝岸说。

在纺织服装领域，“好的产品”意味着服装设计风格能满足消费者喜好，同时服装质量要经得起考验。逸尚创展POP全球趋势副总裁张巍表示，数字化时代不仅是数量、性价比竞争的时代，更是创造力竞争和产业协同的时代，多种形式的产业数字化可以帮助企业在创造力的竞争中赢得优势。

作为东莞纺织服装行业的“领头羊”，以纯集团目前已建设形成个性定制服装商业生态平台，实现全过程数据化驱动和网络化运作。“以纯的研发中心共有1500人，其中设计师200多名，每一年我们都要设计推出约15000个款式，不断顺应市场变化、按照潮流趋势更新设计款式、风格。”蓝岸说。

2013年，虎门镇政府与中国纺织信息中心、东华大学、浙江理工大学联合共建虎门服装设计研发中心，逐步引进三维数据扫描系统、3D试衣镜、3D服装设计与制版系统、线上E-MTM系统、三维设计vidya软件等高端设备与先进工艺，助力设计师快速完成服装设计，大大节约制版成本，为提升企业产品开发能力提供技术支撑和创新服务。

“现在是数字化时代，很多客户的复购都在线上完成，这就要求服装品牌通过线上渠道更进一步了解目标客户群体定位。”广东省服装设计师协会副会长、the hanah品牌创始人/设计师、广东十大设计韩银月表示。

除直接提升设计环节工作效率外，虎门服装产业协同创新中心还打造虎门服装云设计交易平台，通过数字化平台打通设计交易环节，汇聚世界各地设计师资源，促进设计师创新创业，服务于虎门服装行业。在平台上，设计师可直接对接服装生产企业和终端客户，服装生产企业可查找并选择合适的设计师，终端客户可选择购买设计师名下商品。

研发设计需要持续的创造力，创造力的根源还是来自人才。为此，虎门镇正筹划出台《关于实施虎门服装服饰业“四名工程”推动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全力扶持服装类技能人才发展。

同时，虎门正着力构建以服装特色产业技能人才培训为中心的特色培训体系，将东莞职业技术学院、拓普职业培训学校、东莞市纺织服装学校及其高技能公共实训分基地等多家职业院校、职业培训机构纳入“虎门技谷”技能提升平台库，为企业技能提升提供更多元化的培训载体。

拓宽品牌发展空间

虽然当前服装产业仍处于恢复阶段，但服装消费需求并没有减少。今年1-7月全国服装鞋帽、针纺织品类商品销售额达到7673亿元，同比增长约30%，高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9个百分点。其中，网络渠道销售活跃，今年前7个月，穿着类商品网络销售同比增长22%。

从企业角度，蓝岸认为，服装消费需求是不断增加的，服装行业整体不存在发展空间收窄的问题，“消费者在服装消费过程中不是考虑买不买的问题，而是考虑怎么买、买哪一家的问题。企业要思考的是销售渠道对不对、提供给消费者的购买平台方不方便、价格是否合适。”

蓬勃的消费需求叠加电商风口，为虎门服装营销升级创造了机遇。

“原来服装企业要做品牌得有工厂和很多零售门店，但一般的中小型企业很难做大规模拓展，导致品牌不一定能很快出现在消费者眼中。”腾讯企业微信服装行业负责人徐天佐表示，随着各类线上零售、兴趣电商平台崛起，服装企业即便没有线下门店，依然能通过新型电商平台触达更多消费者。

虎门服装电商的发展始于本世纪初。2003年，虎门服装企业“星城国际”率先试水电子商务，建立起“实体店铺+网上批发贸易”的独特销售模式。此后，一批服装企业开始“触电”。2007年，虎门已逐步形成以服装服饰电子商务企业为主的电商集聚区。

早年开办批发市场形成的成熟物流体系，也为日后虎门电商产业成长奠定了基础。

“服装产业是虎门传统优势产业，作为南派服装发源地，虎门具有比较好的民间商业生态，形成了非常大的批发市场，全国各地的批发产品都在虎门实现流转，因此虎门在电子商务方面轻车熟路。”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虎门电商产业园董事长、东莞市电子商务联合会执行会长王伟表示，2010年左右虎门已开始与阿里巴巴等平台合作。

20多年间，虎门把握电商业态更迭，实现了电商产业的跨越式发展，进一步巩固服装重镇地位。2015年7月，虎门镇被国家商务部评为“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成为全国首个服装类国家级电子商务示范基地。

目前，虎门已建以虎门电商产业园为龙头的电商园（区、城）共7个，总建筑面积超过28万平方米。落户或签约入驻的电商企业近3000家，是东莞市最具产业特色和基础的电商基地，基本实现了全产业链电商化。

数据显示，2020年虎门全镇从事电子商务的企业及个体户超过10000家，其中经营服装服饰的达90%；通过第三方平台实现网上销售额518亿元，快递业务量达到4.1亿票。

进入新时期，随着5G、产业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不断发展，数字经济正成为引领经济社会变革、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

曹县辰霏服饰有限公司创始人胡春青来自同样是以服装闻名的曹县，抓住来自数字化渠道的传播契机，“曹县汉服”迅速打响区域品牌，带动区域服装产业发展。胡春青坦言，数字经济规模流量带来了巨大发展引力。今年1-8月曹县服装产业产值已超100亿元。

为促进5G网络和服装电商产业项目建设及融合，虎门服装电商产业园与中国联通进行战略合作，为服装电商行业发展提供5G高清视频直播、AR/VR、大数据、人工智能AI等服务，通过“智慧电商+万物互联+大数据+边缘计算”四驾马车推动虎门服装电商转型升级。

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虎门电商产业园企业实现销售额80多亿元人民币，带动电商就业4000多人，并孵化出奢姿、帕菲、彤鑫（跨境）、铭航（跨境）等一批销售过亿元的企业及品牌。

乘着数字化东风，虎门服装产业正迎来一片全新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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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由东莞市人民政府主办，东莞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及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承办的2021东莞纺织服帽产业高质量发展论坛——虎门分论坛（简称“2021东莞虎门服装论坛”）在龙泉国际大酒店举行。

作为传统优势产业，虎门纺织服装制造业基础雄厚，但近年面对外部环境和经济下行压力影响，发展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同时也孕育着新的机遇。面对危与机并存的发展环境，数字经济成为虎门激活传统纺织服装产业、实现产业高端化升级的关键抓手。

迈入数字经济“蓝海”，虎门纺织服装产业如何充分发挥优势，把握时代机遇？

在“大数据时代的服装‘新零售’模式”主题圆桌对话环节，德勤管理咨询中国总监许刚，杭州希疆新零售研究院创始人、院长希疆，亚马逊全球开店华南区战略拓展总监李清瑶，全球速卖通（AliExpress）商家拓展运营总监颜学栋，易仓科技市场总监王傲生，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虎门电商产业园董事长、东莞市电子商务联合会执行会长王伟围绕新形势下“新零售”的发展进路，展开了深入探讨。主题圆桌对话由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智库研究员洪晓文主持。

议题一：服装企业应如何抓住电商风口催化本土知名品牌？有没有一些案例可以和我们分享？

许刚：以我的经验来说，前几年电商风口其实是平台型企业。相应的案例很多，比如主营内衣产业的“内外”等3个新品牌，这几年销售增速非常快，部分品牌内衣销量甚至超过优衣库内衣，这就是前几年平台电商兴起的主要典范。这两年更多品牌走的是小程序传播、微信朋友圈传播以及熟人间的口碑，更多集中在国潮品牌、小众品牌，通过兴趣圈传播，逐渐形成品牌。

议题二：在帮助企业更好地链接工厂与市场方面，数字化、智能化技术具体将发挥哪些作用？

希疆：数字化确实是当下很热门的词，对于很多企业而言，肯定首先想到数字化和业务如何结合，如何在短期之内帮助企业解决当下的现实问题，比如说多卖货、多接订单，同时如何在长期过程中提高企业竞争力，使基业常青。

数字化在整个服装行业的应用，有几个发展阶段。最开始就是消费，在互联网电商平台进行数字化营销，此后开始带动零售系统交易支付环节的数字化，后来再往产业链上游传导，很多企业引入数字化分销系统，总部管理加盟商、加盟商管理货品流转系统、各门店共享库存的分销体系逐步实现全流程数字化。目前来看，服装行业的数字化变革已经进入新阶段，再往上就是智能制造，近年产品研发阶段的数字化升级也在加速。所以我想，不同类型企业定位不一样，数字化的重点也不一样。

对于东莞虎门而言，我们特别关注智能制造。虎门多年来积累沉淀的生产供应链很有优势，但近年智能制造产业快速崛起，进入工业4.0阶段后，工厂数字化成为新发展热点。比如近年杭州许多全国领军的服装品牌尝试引入MES系统等智能制造项目，实现成本降低、效率提升、工厂环境干净整齐，并通过数字系统实现工厂端和销售端高度协同，接单大幅度增加。

对于服装行业来说，本质上最大的效应不是成本降低，而是提高协同效率，实现产销协同、人货匹配。协同效率提升后，企业存货周转率、订单成本等也将全部下降。因此，我们的数字化应该聚焦在连接方面，在人和货的匹配、生产和销售的匹配上，数字化可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议题三：针对海外市场，疫情以来跨境电商等线上贸易也明显加速。你认为成功“走出去”的服装品牌具备哪些特点或条件？

李清瑶：第一是产品研发需要抓住碎片化需求。做跨境电商品牌，仅了解欧洲、日本等地消费者的整体产品需求是不够的，除了了解常规的款式尺寸之外，海外市场也存在多种类型的消费群体，能否抓住碎片化需求进行产品研发，把细分市场开发好，这是第一个基本点。

第二是实施品牌化战略。拥有一个品牌，把品牌培养成标杆品牌，从标杆品牌做到以优促新，针对销路好、消费群体稳定的产品，用梯度化的子品牌框住、深耕市场，同时实施营销战略，据此确定产品的定价、定位，这个就是品牌化战略的实施。

第三是专业的运营团队。目前许多外贸工厂转型还是遇到很多困难，部分外贸工厂愿意和优质运营机构合作，同时培养自己的运营团队，但有一些工厂还是传统外贸模式，产品强，但运营比较弱。通过官方运营也好，市场化操作也好，要把运营团队做起来。

这就是3大基本要素，这3大基本要素代表了一定门槛，克服了这样的基本条件，企业“跨境出海”才能够有一个成功的基础。

议题四：面对跨境电商这一“红海市场”，借助第三方电商平台入场的卖家如何打造独特竞争优势，持续开拓海外市场？

颜学栋：我个人觉得没有所谓红海市场，只有杀红眼的商家。首先，以2019年调研数据为例，全球有72.9亿人口，与互联网相关的人口是38亿，网上消费人口约为20亿，2024年全球B2C销售人口将达46亿，总量增长超过两倍，全球年均增长超过17个百分点。这个是非常大的市场，所以没有所谓的红海市场。

在俄罗斯、西班牙、法国、巴西等国，其中法国网购人口大概为3600万人，2020年B2C电商规模约为694亿美金，服装电商超过100亿美金。此外，虽然目前线下服饰销售呈下降态势，但我们发现，法国线上消费金额增势强劲，目前法国渗透率达到9.5%，距离达到中国水平——36%还需要4倍的时间，这个是非常好的市场。

我希望东莞的商家、虎门的商家，能够用心经营好一个品牌，做好两种以上的风格，在三个以上的国家做好精细化业务，同时发挥好四个方面优势，包括良好的品质，优良的用户体验，控制好成本，以及开展精细化运营。

议题五：与第三方电商平台对比，建设独立站有何优势？没有第三方平台流量支持，独立站卖家还能通过哪些渠道吸引用户？

王傲生：优势是分阶段的，卖家刚刚起步的时候，适合在平台供应链方面把成本压低一点，独立站在下一个阶段的优势是自由度更高。一方面，针对品牌推广，独立站模式可以搭建一个官网做品牌载体。另一方面，独立站在物流、支付方面自由度更高，可以选择适合自己企业的物流方式、支付方式。此外，通过电商平台运营，一定要遵守平台规则，在这方面独立站的传播自由度、运营自由度也更高。

除自由度优势外，独立站进行品牌营销时，营销效果是完全归属企业本身的，私域的第一个优势就是自己的用户数据。通过电商平台开店，平台不会把用户数据、联系方式共享给商家。品牌跨境出海只能通过社交媒体、邮件做非常广泛的用户调研，但这些用户不是我们的用户，没有接受我们的产品，这种情况下形成的用户画像，不一定精准。如果我们做自己的独立站，就能够与用户产生更多触达，形成更精准的用户画像。

另一方面，独立站卖家在流量方面如何突破？这一点跟平台是相辅相成的。电商平台的很大优势在于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流量，每年平台也会从公域采购足够多的流量，但独立站建设则需要自己建立流量渠道。

��建议，第一要针对主流的公域流量，在谷歌以及海外社交媒体上建设自己的团队，在平台上运营自己的店铺，建设自己的流量推广团队。第二，除公域流量外，因为近几年公域流量越来越贵，我们建议进一步拓展相对不是很知名的渠道，比如海外论坛和本地网站可通过DSP广告需求方平台聚合起来，以较低的成本获得流量。第三是独立站，作为私域载体，后续更加重要的是精细化运营，把私域流量做起来，回到用户的留存和复购。比如针对欧美用户，我们必须做的渠道是EDM营销，但这在电商平台上很难做，因为平台不愿意共享用户邮箱，因此做独立站就需要有获取数据的过程。其实独立站对团队要求更高，不仅仅是从0开始获取流量，还需要后续开展精细化运营。

议题六：作为中国服装服饰名城和省级产业集群升级示范区，对于近两年疫情对海内外市场带来的不同影响，虎门服装业有哪些应对措施？未来将如何布局？

王伟：服装产业是虎门传统优势产业，作为南派服装发源地，虎门已经举办了25届服装交易会，形成雄厚的产业积淀。此外，虎门也具有比较好的民间商业生态，以前做传统行业的时候，虎门形成了非常大的批发市场，全国各地的批发产品都在虎门实现流转，因此虎门在电子商务方面也比较轻车熟路，2000年初期虎门就开始尝试电子商务业务，2010年左右已经开始和阿里巴巴等平台展开合作。

2014年，虎门开始加大力度发展电子商务。第一是举办虎门国际电商节，目前已经举办到第八届。第二是建设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从2015年开始虎门就被商务部评为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基地，通过基地的示范引领作用带动整个地区电子商务发展以及纺织服装行业发展。第三是虎门创新建设电子商务公共服务中心，公共服务做得到位是虎门电商能够实现迅猛发展的重要原因。第四是虎门申报建设广东省电商产业园区标准化技术委员会，推动虎门电商产业迈入“标准化”时代。

今年开始，虎门正在筹划举办电子商务技能大赛，通过比赛加大力度招引电商人才，抢抓“人才红利”。同时，我们计划建设供应链平台，充分发挥虎门纺织服装供应链的强大优势。此外，虎门也在筹划推出电商产业发展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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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壹图网）

经济观察网 记者 沈述红 推迟一个月后，服装产业链陆续在3月复工复产。

坐落于深圳南山的南油服装批发市场也已“苏醒”。这里是闻名华南的中高端外贸服装批发市场，总建筑面积约20万平方米，全国出口到东南亚国家及地区近8%的服饰来自于这里，深圳的多数淘宝店铺卖家也时常混迹于此，或拿货，或寻求好的设计方案。而创造这一价值的，是逾5000家服装批发厂商和在此聚集的数万名外来务工人员。

潘郴就是其中一位。她和老公在这里经营着3间店铺，主营时尚女装。15公里外，还有一家他们的小型服装厂。延迟复工的一个月里，她的损失超过50万元。而往年在1月底至2月这个全年最重要的销售旺季，她店铺的服装销售占比能够达到全年收入的10%-15%。

因为疫情原因，潘郴周围的几家店铺老板损失也在15万-20万元左右。由于高额的租金和零星的订单，还有一些店铺老板和服装厂面临着“开业即破产”的处境，他们由此萌生了退意，计划退租，重新加入打工者行列。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求生”行动在发生。他们或减少门面，利用线上渠道消化现有库存；或轻化成本架构，用技术武装自己，减少新品推出；或加强营销，在社群、直播和短视频方面进行布局；或计划将工厂迁至成本更低的地方。

“支出大、进项少”

上午10:30，潘郴扫码并通过体温检测后，来到自己的三个店铺进行巡视，发现这里的客流量较年前降低至少一半。店员告诉她，复工这几天拿到的订单寥寥无几。在抖音发布的短视频，和在淘宝上尝试的几次直播，目前也没有什么成效。

几经思索，潘郴先后给物业和正在服装厂的老公打了两通电话。物业那边，潘郴的需求是减免房租，至少不涨房租，但物业给出了否定的答复。服装厂那头，潘郴让老公暂停了厂里员工的例行加班，年前计划推出的部分新品也先缓缓。

“开源节流，我每天都在为了这四个字伤透脑筋。”潘郴说，支出大、进项少，是她和这里的商户面临的共同处境。

而在所有的支出里，高企的租金是不得不提及的一环。在这里，小小的一间店铺租金每月便高达五六万元，地理位置更好的、空间大的则更贵。更为严峻的是，复工以来，深圳东门、南油等服装批发市场的商户们还遇到了涨租的难题。

在潘郴看来，疫情之下，商城、房东、和商户都是受害者，只是受损程度不一。“很明显，商户目前的承受能力更弱。”

需求未振之前各项开支接踵而至，服装产业链的竞争生死时速。虽然大家都在艰难支撑，但很明显，已有人撑不下去。“这里另一栋楼里，我的朋友因为去年整体经营不太稳定，加之如今疫情造成的损失，已经不准备做下去，‘招租’启事都已经挂上去了。”潘郴坦言。

李娟同样在南油服装批发市场从事着“生产+贸易”，并打算于今年开始做国际站。但她现在的问题一方面在于部分关键岗位的员工滞留在湖北，产能缩水，相关的服装制版等程序无法展开；另一方面，国外客户基本不接受其提供的产品，向海外拓展的计划因此延期。

同时，按照研发前置半年的产业链规律，目前应该是各个服装厂商销售夏季服装、研发2020年秋冬服饰的关键时期。作为服装产业链条里承接服装品牌与制造工厂的核心环节，一旦停滞触发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损失将变得绵长又难以刹停。

“现在批发城展出的大多是夏季服装了，我们已经错过了春季销售，产品库存堆满了仓库，现金回流也成为问题。加上因为延迟开工，秋季订货会必然延期，我们生产周期也会缩短。”

损失的链条并非止步于零售和批发。在制造端，已经交付的订单随着工厂的逐步复工，尚可以完成，但对于未来订单履约能力的存疑，则让纺织服装出口生意面临着订单外流的风险。

“我了解到深圳一些做出口生意的中型服装工厂，流动资金比不上大工厂，但厂房、设备、工资损耗都很大，开工了也要面临消费力减弱的现实，他们是最难过的。”李娟说。

同时，在制造环节难以主观驱动恢复的情况下，如果不能把握住秋冬的订单，大量的外贸订单就会流向土耳其、以及东欧、东南亚的一些国家，而如果占到全年总订单60%的秋冬订单走失，将会影响到大量从业者的生计，也会持续影响中国的整个服装产业。

南油服装批发市场的境遇，只是这场蔓延至全球的疫情所产生的重创里的沧海一粟。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今年2月，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较上月大跌14.3个百分点至35.7%，创有统计以来最低。

该数据此前的新低在2008年11月，为38.8%。由此，一位华东的券商分析师指出，此次疫情对中国经济的冲击甚至超过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

另一则来自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近日发布的分析报告《冠状病毒（COVID-19）对全球贸易的影响》显示，预计新冠病毒疫情将对全球价值链出口造成500亿美元的损失，其中纺织服装产业将因此损失超15亿美元。这也意味着，此次疫情中，纺织服装产业损失超过100亿人民币。

该领域相关上市公司线上线下销售同样受到不小的影响。以线上渠道为例，2月份，波司登、雪中飞、好孩子、安奈儿、富安娜、李宁、特步在天猫店铺的销售额分别同比下降58%、22%、7%、50%、9%、14%、18%，仅有水星家纺等少部分上市公司天猫销售额同比有所增加。

此外，前述报告称，我国之外，由于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等欧盟成员国与中国纺织服装供应商在是纱线、面料、拉链、纽扣和其他配件等方面一直保持着密切合作关系，其在疫情中受到的损失预计达5.38亿美元，制造业集中的越南和土耳其紧随其后，美国的纺织服装产业也预计损失8000万美元。

破局自救

损失已然成为定局，继续被疫情“麻痹”还是果断转变思路求生，已经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决定生存的抉择。

“自救”成了这条产业链大部分参与者的共同选择。如今，不少人选择减少门面，利用线上渠道消化现有库存；或轻化成本架构，减少新品推出，加强营销，尤其是在社群、直播和短视频方面进行布局；或计划将工厂迁至内地。

经营两家女装店铺超过5年的高翔也在观察着最近的市场动向。虽然周围已有两三个往年经营业绩一般的同行，想要寻觅其他出路。但他的想法则是，先努力支撑到5月份，如果订单还是上不来，就将其在四楼那间位置不太好的店铺出手，一楼的这一间则继续努力冲业绩。

高翔坦言，这一个月近20万的损失还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虽然目前也有不少库存积压，但在已上大学的女儿的建议下，他在春节期间便开始重新筹划此前仅作为“面子工程”，且并没有花太多力气的线上渠道营销。

开工后，他微信群、直播、短视频样样都来。十来平米的狭小空间里，高翔店员们既连接着天南海北的商家，又吸引着屏幕那头的散客。

作为线上“新手”，高翔显然还不够专业。截至目前，他家店铺积压的库存仅清了十分之一不到，但“能卖出去”这个好兆头已然让他感到满足。

“如果不是这次疫情，我这个传统服装从业者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学习这些新技能。接下来，我准备尝试请网红为我们直播，如果效果好，就继续做下去。除此之外，我还要继续寻找更合适的上游合作伙伴。”

高翔寻找合作伙伴的缘由在于其供应商未能全面复工。这一境况在南油乃至华南服装批发市场屡见不鲜。来自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3月4日，仅有68.5%企业目前已经逐步复工，复工人数占正常生产情况下用工人数的37.8%，另外，31.5%的企业由于规避疫情风险、政府限制开工、等待复工审批、招工难订单少等原因暂未复工，还有约10%的企业预计会到4月份才能全面复工。

在他看来，真正的考验不是“相对静止”的2-3月，而是播放快进的4-5月。“所以我不会轻易言败，至少要先过疫情之后真正的考验期。”

相较于高翔，潘郴的社群、直播和短视频营销效果不甚显著。她的想法是先从轻化成本架构做起。一方面适度减少新品推出，把现金流控制住。“现在员工逐步复工了，但大家效率上有一定差别，所以我准备好好做管理，把不必要的成本减掉，提高员工的工作状态。”

往年，由于要及时跟上国际服装潮流，潘郴每季度会抽出时间去日本或韩国的各大潮牌店考察。但今年上半年，她取消了上述行程，辅以杂志、网站等渠道了解最新信息。“即便如此，我们的设计也只会更严苛，努力形成自己的设计风格。”

还有少数服装厂选择将厂址迁往成本更低的地方。“我们以前有一家在深圳宝安的合作厂商，计划在月底迁到惠州，因为那边租金和人工更便宜。”李娟表示，在其微信群里，也有朋友袒露过“如果撑不下去就干脆回四川老家开厂”的想法。

事实上，突发事件会成为一部分人的阻碍，同时也就有可能成为一部分人的机遇。并非所有服装产业链从业者都处于“挣扎”状态，也有商家和企业因此获得新生。

曹湘所在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因为早在2018年初便完整布局了社群、直播、短视频，现在可做的事情非常多。在淘宝店铺内，除了有常驻直播增加转化，其在抖音、快手、小红书等平台也使用小V播主直播到淘宝联盟，转化率相当可观。目前，店铺有近八成商品来源于线上。

“我们淘宝店铺的粉丝已经超过20万，已经满员的微信群也有近30个。虽然疫情让线上线下渠道都受到一定影响，虽然有一部分社群电商倒下了，但我们由于产品风格独特，线上回头客较多，这次疫情受到的冲击很小，可以说是平稳度过，现金流也足够支撑半年以上。”

曹湘坦言，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进一步加强直播、图文等内容渠道的布局，争取早日将淘宝店铺的粉丝突破30万。

另一家经营皮具的商铺老板告诉记者，往年这个时间段他们产品的需求不高，因此店铺受疫情的影响不大，库存也可以撑到本月底。“在行业没有完全复工的情况下，库存反倒成了一种保障，让我有更多的精力去优化成本架构，寻求更合适的供应商。”

除此之外，该产业链主攻“线上沟通”的平台也迎来发展契机。日前，凌笛数码旗下的STYLE 3D宣布已完成 1 亿元 A+ 轮融资，由高榕资本领投，顺为资本、元璟资本、BV百度风投、银杏谷资本跟投。

上述品牌获得青睐的主要原因在于，疫情的催化使得“线上沟通”这一核心的产品设计思维成为服装产业链上的强需求。而该平台可为中小服装企业实现从设计研发到生产出厂完全在线上沟通完成，并将供货时间从三个月缩短到十五天左右。

当传统制造业依然将长期保持劳动密集难以快速进化，服装设计前端的高效数字化就尤显其重要性。这一次疫情的扩散，将服装产业对于数字化的需求提前激发了出来。

数字化、智能化、场景化，正在为这个行业争夺失去的时间。虽然产业链参与者们各有各的玩法，但真正能在这场“生死局”里胜出的，还是要看谁进化地更快，争取的时间更多，谁最终能够完成观念上的彻底颠覆，实现销售渠道的彻底创新和拓展，以及供应链上的快速翻单快速变现。

“转变慢一点点，落后一点点，都有可能‘扛’不过去。”李娟说。

（应受访者要求，潘郴、李娟为化名）